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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小说】情殇

日期:2022-4-23(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过年,在同学聚会上见到了他,好多年没见了,曾经的一头乌发已经歇顶。我打趣到:“都一把年纪了还为谁脱毛致敬呢?”他笑笑道:“你相信一夜掉成这样吗?”我说我信:“伍子胥过韶关一夜都能白发,你掉了一半头发算什么”“理解万岁!”“肯定有故事!说来听听,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大过年的,不说伤心事”拗不过我的执着,最后他只好说吃完饭再讲给我听。

吃完饭,唱完歌已经夜里一点多了,包了个房间我们开始了彻夜的交谈。

他看着敦厚老实,不像个善于交谈的人,虽然语速很慢,可是他说起话来却有理有据,引经据典,睿智而又幽默,这些也许就是他招女人喜欢的地方吧!

“你说,男人一辈子会爱上几次?”交谈是在他的提问句中开始的,此刻他的眼睛有点迷茫,眼神看着空洞洞的,像是看着眼前又像是看着远方。我能猜到此刻的他也许是回到了从前,嘴角不时地翘起,彷佛是心里藏着的快乐无法装下而溢出嘴角,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忧伤。他的提问像是问我又像是问自己,没等到我回答他就开始浸淫在曾经的时光里把快乐或者是忧伤一瓢一瓢的慢慢舀起,生怕洒掉一点似的,他说:“快乐值得珍藏,忧伤也不能丢掉,不管是快乐还是忧伤只要是她给的,想起都会使你悸动,这种感觉很美妙”。

他是在送受伤员工去医院认识她的。面对员工流血的手她镇定自如,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戴着口罩,他只能看到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和一头梳理整齐盘在脑后的秀发。她在忙碌着,他看着她在忙碌,莫明的心里就一阵悸动,痒痒的,仿佛有许多的虫子在心上爬着,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他知道,这种感觉很久前有过,又很久很久的消失了。这种感觉让他痴迷,不能自控,血涌上了脖子,红了脸,也红了眼睛,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她,还有自己注视她的那双眼睛。

从医院里出来的他好像丢了魂一样,只剩下躯体在移动。此后的几天他一直都没精打采,十分的颓废,睁眼闭眼头脑里就只有那双眼睛还有那双灵动的双手。他知道他有病了,那趟医院之行让他把魂丢在了医院,他也知道想要治好自己的病那就只能到医院里找回它。

挂个外科,拿张病例他就直奔她的科室。每次他都是排在最后,把后进来的人让在前面,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看着她为别人忙碌,科室里的那张长连椅被他的屁股暖的发烫。他有时很是好奇自己的勇敢、好奇自己的执着,他也知道自己的勇敢来至于自己的灵魂,他现在的灵魂里什么也没了只有个她,坐在这张发烫的椅子上他心里就舒坦,心情就能快乐,离开了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他也很想能把自己的灵魂从这儿找回来,带回去,可是他试了很多次总是失败,任凭他怎么努力,在这儿,灵魂就在身上,离开了灵魂却固执的要留下。

只挂号不看病使他变得很另类,每次他都希望他前面有看不完的病人,他好远远地看着她不使她发觉,也好在她下班前自己能有个理由离开。直到有一天她喊到他:“该你了”,听到那声音他心里在此痒痒的,柔柔软软的话语就像一把挠子。他知道此刻的他灵魂回来了!没有灵魂的躯体怎么能感受到如此的舒坦、开心、快乐呢?那三个字在他听来就像是“我爱你”让他眩晕,让他热血澎湃。

“该你了”她在此对着他喊道。这次的三个字还是一样的很有穿透力,激动着灵魂,但却使他多了些惶恐和瑞瑞不安。他站起来机械的向前挪着步子,双腿是拖着千斤的东西似的。

“怎么了”她柔柔款款的问道,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柔美动听。

“我……我……我肚子痛”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他努力的想试自己的声音变得优美些、磁性些,可是舌头却不听话。

“去看内科”他逃一般的离开了,虽然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动听的腔调,还是那样的优美,可是他却像贼一样的跑了。是呀,他确实是贼,他正在想偷一件他喜欢的东西,虽然还没偷到,但是想做贼的动机让他心虚。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他了,虽然她还不能确定他的动机是什么,可是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什么。他走近她的脚步很慢,他跑离她的脚步却很快,他的行动让她多了些淡淡的失望。

以后的几天她再也没看到他了,没有目光注视下的她却显得没有从前那么从容了。除了对待她的病人,更多的时间她是把眼光投向门口,其实心里她很期待有一个身影能够出现。心里有时总是很恍惚,她知道她的工作不容自己那样,她努力的做到镇定,可是她却很难做到,她知道,她也得病了,病的还有点不轻。

在家里没有安静几天的他又神使鬼差的走进了医院,这次他变得聪明了,他不在走进哪个科室,他只是在走廊里来回的走给人的感觉像是找人,他想这样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只是他的眼光永远却对着一个方向----她的哪个科室、科室里的那个她。

当情感炽热到一定的程度,缘分也就来了。这天当他再次“偶过”她的门口,再次“无意”的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刚好就迎上了她也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是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停留,他能感觉到她眼里涌出的柔情,她能感觉到他眼里喷出的炽热和惶恐。这一刻使时间凝固,使世界消失,使脚步停留,使呼吸都出现了停滞,他好像喝醉了一般。也只是短暂的一刻,当他清醒的时候,彷佛是意思到了什么,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快跑。他刚抬起腿她的声音就到了:“听说《泰坦尼克号》上映了,是在今天吗?”她拿下了她的口罩,容貌是那样的秀美,比他想象出来的还要美、还要真实,还要动人。

“我有两张票,你晚上有时间吗?”他这次不再结巴了,回答得很干脆,同时脸上出现了幸福的红晕。他又不傻,他不可能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含义。

有播种就会有收获,这句话不一定对,但是对他这次却对了。从这天开始,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着装整齐了,蓄了很久的一撮胡须也被他剃掉了,人也显得精神多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动力呢?他知道这就是爱!爱可以给人精气神,有了精气神的人怎么会不意气风发呢!

《泰坦尼克号》让爱情成了永久,使爱成为一种追求,人们都在努力的寻求着这种能够永恒的爱,好让自己永远的浸泡在里面,直到永远,哪怕是被甜蜜融化掉,可是这种爱又会有多少呢?要是有太多的这种爱,那么梁祝也就不会成为千年传唱的故事。

这次的幸福是从她开始的,从老婆的喝药自杀结束的。幸福对他来说来的总是很慢,走的总是很快,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脚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快乐很少,忧伤很多呢?

老婆的一碗农药让他清醒了,把他从幸福的蜜海里给冲了出来,再次让他品尝和农药一样的苦涩。

好在老婆被抢救过来了,这让他少了些自责和愧疚。面对两个女人他必须的做出选择,两个女人就像两道难以解开的命题,他抓耳挠腮的苦思冥想,只一夜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让他抓掉了半头。他把自己关在单位的宿舍里不想让员工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一直躲了一个礼拜。

在难的命题摆在眼前都得解决,电话里的她声音好是那样的柔美,他感谢她没有再给他更多的压力,电话里只有她柔柔甜甜的问候和安慰。那安慰没能使他心里有些许的慰藉,而是更加增添了心里的烦乱和不安。

“回来吧,我做好了你爱吃的饺子”这是老婆打来的电话。从事情一开始知道,老婆从来都没有和他闹过,劝说是免不了的,那一刻就算是老婆说出在温馨的话他听着都很刺耳都很烦。

躲是躲不过去的,他只能面对,问题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这次他选择了强硬,面对老婆的邀请,他刚好回去把话说清楚,把婚给离了。

走进家门,没坐多久,老婆便端上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和一碟油泼辣子蒜末汁。这些都是他喜欢的习惯性的吃法,以往他的一上去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一口气的消灭干净,可是今天他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一月没见的老婆消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通红的眼圈有些浮肿。望着坐在不远处凳子上局促不安的妻子,他在路上想好的说辞和理由一咕噜的忘完了。手里香烟升起的烟雾和饺子袅袅升起的热气在空中时而纠结、时而分离,时而亲亲我我,时而又背道而驰。从嘴巴里吐出的烟线像一根绳子那他的心死死的抽紧,让他抽搐的有点鼻息。

眼前的她虽然青春不再了,但是他知道,也能感觉到她的温柔还在,贤淑还在。她对他的爱依然还在。

被香烟迷离的双眼随着腾起的烟雾也拽着他的心一起飞,穿越着时间,记忆似开闸的水一泻千里,淹没了现实,也冲刷出他以往的过去。

中学没上完就辍学的他就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出门那天他穿的依然是哥哥穿不上退下来的衣服,喜欢爱好的他把那身旧衣服洗的干干净净满怀信心的上路了,他不想安于现状,他不想总是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背起行囊,走的那天他昂着头,他还想要昂着头的走回来。

高中毕业的她在他工厂门口的商店里给亲戚帮忙,他来的久了他们就认识了,每次就是一包方便面,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吸烟,几毛钱的香烟对他都算是奢侈,他要为自己既定的目标存下每一分钱。

日久生情,高大但不算太英俊的他竟然让她有些痴迷,她知道爱会来自于很多地方,谈吐、性格、还有那自己管不住的心。她总结了,爱是不需要理由的!不需要理由的爱就没理由的把她送给了他。那些时光是他们一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有时总是会偷偷地问自己“鲜花为什么就喜欢插在他这样的牛粪上呢?”

直到有一天她兴冲冲的跑来抱着他说:“爸爸给我要来了一个名额,去上两年学回来就能给安排个正式工作。”

看着怀里因激动而涨红脸蛋的她,高兴只是他瞬间的表情,更多的是自卑。

“你怎么了?”看着他复杂多变的表情她不安地问道。

“我们分手吧”他知道他说这句话的分量,这句话可能就像一把笤帚会把他既得的幸福和快乐像灰尘一样一扫而空。但是他不觉得后悔,他不希望自己的一生活在自卑中,活的有压力。自卑会让人失却信心难以成功。

她彷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眼里噙着泪:“我不去上学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打拼”口气是那样的坚决。

陪着她一起去看她的父母,这是他第一次去她家。面对她父亲威严的眼神他有点胆怯。这是一个镇长的眼光!说出的话都显得那样的威严:“你拿什么给我女儿的幸福?”

她鼓励的眼神给了他坚强的信心:“我爱她!宠她!我有我的目标,有我的理想,我会用我的信念让她过上好日子,别人有的她会有,别人没有的她也会有!”他没想到自己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还敢说的如此铿锵有力。

“年轻人,事情是脚踏实际地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说完这话他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那一年他们结婚了,她的父亲没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以至于此后的几年她父亲看他的眼神依然都是那样的冷峻和严厉。后来,直到他有了自己的工厂,在县城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她父亲看他的眼光中才多了些柔和。他能理解,有那个父亲不想使自己的女儿找到幸福过得幸福呢?那目光一直都是自己前进的推手,进步的力量。

想着往事他不由得流下了泪水,不知道是愧疚就还是感动。

看着他流泪,看着他被折磨得憔悴的样子,她不由得地恸哭起来:“我们离吧!我成全你。”他能听出来那不是咬牙切齿的痛恨,而是心疼怜爱的语气。按理说他的目的达到了,可是,此刻的他却不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站起来走到她跟前,轻轻地搂了搂她的肩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身后是她的嚎啕大哭:“回来吧!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了,我只想要你快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肝肠寸断。用这句话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最为恰当,他以为烦恼会随着头发的脱落会消失,谁知道,头发少了,烦恼却更多了,且烦恼越来越疯狂的蚕食和占领着头发失去的领地,愈演愈烈。

这几天手机安静了很多。“我只想让你幸福快乐地活着,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这是老婆一周前给他的一条短信,此后他再也没打扰过他,仿佛是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这些天也没有再听到她柔美的声音了,他需要安慰,但是此刻的她却显得有些冷漠。

这件事情折磨得他犹如丧家之犬,焦头烂额,好不容易的清净了,可是清净却没能让他有丝毫的轻松,这种安静让他有点闭息,犹如炸弹引爆前的那种紧张和惶恐。

打她的电话一直是关机,思念的脚步让他不由自主的走进了这间让他们一起幸福快乐好几年的房间。这是一个两居室的房间,不大的地方被她布置的温馨而又浪漫,收拾的干净而又整洁。她没有在,他留在这儿的衣服被熨烫的棱角分明整齐的叠放在床上。书桌上放着他的钥匙,一张卡还有一封信。一种不祥的预兆涌上心头,他匆忙地打开信,信是她留给他的。

“亲!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用担心我,我只想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静的生活。

很小我就失去了父母,是奶奶一手带大我的,工作没两年奶奶也离开了,少人疼爱和生活的苦难使我变得自卑。从你第一次走进科室,你那炽热的眼神就让我心动。被人欣赏的感觉真好!我知道那是自卑在做崇,虚荣心的满足让我走路也敢昂起头了,说真的,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当你一次次的在我面前出现,我感动于你的勇敢和执着,这时的你就犹如父亲和兄长般的亲切,失缺的温情在你执着中慢慢的注满心田。此后的交往,是你的言行和呵护让温情和爱情在我心中逐渐的混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体会到了爱的滋味。爱使我甜蜜,爱使我幸福,爱使我陶醉。虽然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承诺,但是我不在乎!我只想要这种爱和被爱的感觉。可是这次你却非要给我名分,正是你的固执阻止了我们的快乐。你好傻呀!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你还愧疚什么?只要这样的幸福能够长长久久,我宁愿永远的生活在灰色的边沿。可是你却非要做的众叛亲离,看着你日渐憔悴的表情使我心疼。如果离开能让你解脱,那么我将选择离开。

亲!爱是不能自私的,对吧!离开你,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爱!

还是更喜欢阳光开朗的你,回到从前吧,可别让我牵挂。我知道她也很好,也很爱你,有她的照顾我会走的放心。回她身边吧,好好待她!

不要牵挂我,我会好好地活着!为了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咱们的宝宝。哦,对不起,本来该早早地告诉你的,可是我怕你又会犯傻。我会好好地把我们的宝宝养大的,我要让他快乐开心地成长,我还会给他讲他爸爸的故事,让他为自己有一个英俊潇洒,聪明能干的爸爸而自豪。

那张卡里是你给我的所有钱,我一分都没舍得花,苦难中长大的孩子还没学会奢侈呢。呵呵,再说了钱是买不来爱情的,亲!我对你的可都是真爱呀!

不写了,为什么总是流泪呢?你知道我是很坚强的,是你惹得我哭了,快来哄我高兴呀,小心我不走了害你一辈子。”

信纸上的字迹大多都模糊了,是他的泪,她的泪让娟秀的字迹变得十分的伤情。

处在回忆中的他此刻已是泪眼婆娑,我感动于他的痴情。他说,从那儿出去他就回家了,他不想再失去一个疼爱的人。他还说了,那间房子一直就那样的保留着,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他会经常的去坐坐,把卫生打扫干净,她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不想让她回来时看到房间落有灰尘,她走时留下的钥匙一直都在门口的踏垫下放着,她知道的。

他说,现在的他怎么就变得不再坚强了,没人的时候总是会落泪。他问我,是时间让人变得苍老了还是爱让人变得苍老?我没法回答,可能是他的问题太深奥了。他悠悠的叹道:哀伤莫过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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